31号星球

【故事存储箱】这里住着一个秘密。
Seventeen&NCT,一起好好长大。

捞月亮的人

一.

李泰容操纵着屏幕里的人物奔向敌方阵地,在开局不到3分钟的情况下灭了对方的大本营。


直播窗口里,面无表情的主播完成这波绚丽的操作后,干脆地把键盘一推。

常年观看李泰容直播的粉丝知道,这代表今晚的直播结束了。


“TY先生今天有播满半小时吗?”

屏幕上有人刷着这样的弹幕,本来想关摄像头的李泰容正巧看到,无奈地叹了口气:“Ten刚走了啊,没有翻译的话,很多在看直播的朋友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觉得无聊吗。”


“是我的错觉吗,说着这种话的TY先生怨气好重呢~”

“不是怨气,是醋意。没看到小可爱走了之后TY先生兴致判若两人吗!”

“深闺怨夫愤而下播?”


看得懂的弹幕里几乎都是这样的调侃,李泰容根本不想知道剩余那些泰文英文留言都是什么意思。

互联网世界太危险,从职业联赛退役之后,刚进驻直播平台时的那段日子,纯真的李泰容被网友们的尺度吓到过好几次。

而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位老司机了。


“Ten不在你们可以这么说,他在的时候你们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他会生气的。”本来想直接下播的李先生看到弹幕里越发肆无忌惮的调侃,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然后看着满屏幕的“宠溺”“温柔”“祝幸福”干脆地点击关闭直播。


清净了。


他没有在开玩笑,助理先生完全没有在care自己这个当老板的,要不是他一直在抱着对方大腿,恐怕Ten已经辞职成功十次了。


说起这个,李泰容觉得Ten来给他打工这件事还挺奇妙的。


李泰容曾经是职业电竞选手,退役之前跟队伍拿过几次世界冠军,在电竞爱好者圈子里算是顶级偶像。退役之后在家里怪无聊的,时值直播平台群雄逐鹿,他跟几家平台接触了一下后选了个听上去最靠谱的签了约,没想到还做出点成绩。


因为他的粉丝群体遍布世界各地,直播时评论的语言体系千奇百怪,为了更好地开展业务服务粉丝,李泰容寻思他得招个翻译。

还有,平时接的活动越来越多,日常生活起居自己虽然擅长,但做起来也很烦,李泰容寻思他还得招个助理。

PO了招聘要求,写了包吃包住,特别备注:谢绝粉丝。


招聘需求发出去没多久,私信系统里就躺了一封简历。


李永钦,英文名Ten。泰籍华裔,在韩国留学三年。精通韩英泰三国语言,中文略有涉及。


三语人才!

李泰容迅速约人来面试,自觉两人相谈甚欢,对方的业务能力测试下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李泰容摊子小,目前包吃包住都是在自己家,因为担心Ten会是什么疯狂粉丝产生不好的影响,李老板还是带着点心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为什么想要应聘这个职位呢?”

对面带着社交式微笑的男生垂下眼睛:“我需要一个留在韩国的理由。”


李泰容原来以为Ten指的是工作签证,感觉十分合理,保证一定会给对方正规的合同后,欢欣鼓舞地迎接他的翻译入职。


这是他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这个想法出现在李泰容发现Ten做饭十分好吃还龟毛地包揽了所有家务之后。

“天呢我招了个翻译助理二合一的神仙。”他想。

但是一个月后,Ten开始在直播过程中接到电话,挂了电话后就会带着一脸烦躁跟李泰容请假早退,基本要等第二天才会重新出现。

“唉,神仙果然不会轻易下凡的。”他又想。


在某个月里Ten早退的次数创了新高,李泰容觉得影响到了自己的工作。在第二天对方带着一脸倦容回来时把Ten拉进了餐厅谈话。

还没开口,助理先生就非常自然地打开了冰箱:“泰容饿了吗?我给你煎个蛋吧。”


于是李泰容就拥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煎蛋做早饭。


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李泰容一边吃着蛋一边还是开了口:“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Ten总是突然在直播的时候请假,不瞒你说可能会让我有一点困扰……”

“啊,如果造成了你的不方便,我可以辞职。”助理先生云淡风轻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李泰容呛到了。


Ten入职之后几乎成为了一个生活废物的李泰容当然不能允许小助理辞职。

这也许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由于Ten对待有没有这份工作的态度实在太随意,导致作为老板的李泰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对方三不五时的早退行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无非就是没有翻译嘛,自己当年不也没有翻译。

不交流就行了。

嘤。


不过后来Ten早退的次数比之前少了很多,李泰容颇有些熬出头的幸福。

尤其是在观众吵着要让“声音很好听的翻译小哥哥”入镜,Ten实在拗不过,带着一脸茫然被拖进镜头之后。

李泰容单方面感觉自己团队(两人)的凝聚力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就跟一个真的创业公司似的!让男人产生了奋发向上的动力!


前电竞圈大神·现一线主播·李·年薪百万·突然产生了胜负心·泰容这样想着。


谁知道好景不长。

李泰容今天正跟Ten像往常一样直播着,小助理听到手机响,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脸色立刻变了。


李泰容自觉地保持了安静。


屏幕上的小人蹦跳着发着大招,一片绚烂的光效里李泰容看着弹幕里观众的评论,听着Ten接起电话:“喂。”


评论:“小十好久没有直播到一半消失啦,难道今天又要看TY演默片?”

李泰容在心里叹了口气。


Ten似乎在听对方说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你在哪儿?”


评论:“TY演默片是什么意思?”

 

一局比赛结束,李泰容没有去排第二局,歪着头看还在接电话的Ten。


小助理挂了电话,一脸抱歉地看向老板:“我……”

“去吧。”李泰容伸手揉了揉Ten的脑袋,柔软的头发滑过指间,一点若有似乎的甜香星星点点飘散出来。

Ten抓着略长的衣袖向摄像头挥了挥手,也顾不上看突然刷屏的弹幕,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了。


李泰容目送他走出门,捋了一把刘海,看了一眼逐渐平静的弹幕。


依稀还有几句“Tenni好可爱”“像小猫咪”之类的话。


是像的。

李泰容回忆了一下助理的习惯,忍不住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来。

然后迅速把跑远的思绪拉回来,点击排队,自言自语地:“再来一局吧。”


二.

这次金道英应酬的夜场倒是个新鲜名字。

到达对方发来的地址时,Ten抬头看了一眼这家店金光灿灿的招牌。

推开包厢的门,轻车熟路地介绍自己是“金经理的表弟”,Ten在一群人复杂的表情里把看上去喝懵的金道英拉起来走人。


“已经升职了怎么还会这样。”进了出租车报了金道英的地址,Ten拍拍大学同学的脑袋漫不经心地问。

靠在他肩膀上的金经理笑了一声,Ten因为几乎扑在鼻尖上的酒气皱起眉头。

“通往金字塔顶端的路没有那么好爬,”笑过之后过了好久,金道英一只手环上Ten的脖子,嘟囔了一句,“Tenten是不是嫌弃人家啦。”

“神经病。”Ten不耐地把金道英的手扯下来,却在对方恶作剧似的又攀上来时放任了这种行为。


金道英挪了挪脑袋在Ten颈窝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隔壁部门空降了个领导,今天所有经理级别以上的人聚餐,别担心,特殊情况。”

“谁担心你了?我们只是你喝死我帮你收尸的关系。”Ten脑袋“嗡”的一声。

“那我要葬在九里南边的公墓。”

“求你闭嘴吧。”Ten毫不留情地拍了下金道英的头。


被打的人终于想起了喝醉的本分,安安静静地缩在Ten怀里,一直到家门口也没再说什么欠揍的话。


Ten扶着脚步虚浮的金道英进门,拉扯着醉鬼把外套脱下来,把人扔到沙发上才松了口气。

去浴室打了热水拿了毛巾走出来,看到金道英已经状若清醒地把领带松了,一只手正给自己按揉着太阳穴。


“醒了的话就自己洗脸。”Ten把热水和毛巾往金道英面前的茶几上一放,缓过劲儿来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汗,闻了闻毛衣上的酒气,皱着眉把衣服脱掉了。


被衣服挡住眼睛时世界有一瞬的黑暗,重新获得光明后他正对上金道英的看过来的眼神。


眉头紧锁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一只表达不满的兔子。


“干嘛?”Ten拨了下挡住了眼睛的刘海,“我劝你最好不要说什么疯话惹我生气。”

“很冷的,怎么里面只穿一件T恤。”金道英依然皱着眉,“不过你就穿这个上班?”


前面两句还像人话,Ten听到后面那句一脸茫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哈?那不然我穿什么?我只是做直播翻译诶?”

“所以你知道,你那个根本不算一份工作。”金道英用热毛巾擦了把脸,觉得舒服了一些,把刚看到Ten脱衣服时莫名其妙的思绪压了下去。


Ten沉默了一会儿,坐到金道英身边,捞了个抱枕在怀里,脚踩到沙发上,习惯性地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侧过脸看向一副颓废模样的金道英:“我知道我在做的事情可能不符合你的价值观。”


金道英耸耸肩。


“但是我很喜欢,收起你的评判标准,”Ten一字一顿地强调,“No judge,bro。”

“抱歉。”金道英别开眼。


一时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Ten咬着指甲发呆,一时冲动把毛衣脱了,导致现在还有点冷,但是他也实在不想打破此刻的寂静。

太尴尬了。


金道英也难得的保持了安静。

他知道Ten这个人看上去软绵绵,但是一旦触到对方的雷区,是真的很难哄。

但是他又不得不哄,因为Ten是他大学时代,或者说,是他整个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金道英这个人从小就是行走的教科书。

别的小孩都在上树掏鸟蛋下河捞蝌蚪,他扮演的是站在老师身边一起背着手皱眉摇头的角色。

每次升学成绩都是全优,从小学到高中一路做干部,到大学顺理成章做到学生会主席。

人称“全能金道英”。


理所应当地被家长老师喜欢委以重任,也理所应当地被同学仰望。

被仰望的结果是没有人要跟金道英做朋友,只有人要做他的小弟。


某次迎新活动布置完成,金道英看着唯唯诺诺的同学和晚辈各自领了任务说笑着一哄而散后,突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这么说虽然很欠揍,但是不到20岁的金道英确实产生了这种难以启齿的孤独感。


收拾了东西走出学生会办公室,金道英低着头心情灰暗地往教学楼走,突然被人拦住。


诧异地抬起头,一个陌生的眉眼弯弯的男孩子羞涩地挠挠头,开口就是不标准的韩语:“您好,我是Ten,我来自泰国,请问留学生公寓怎么走?”

金道英的第一反应是,这年头问路都带先自我介绍的吗?


想着反正也没事可做,金道英索性带着Ten一路走到留学生公寓,并且了解了这位泰国同学的年龄家乡以及不吃水果但是喝果汁诸如此类的信息,在对方站在留学生公寓前诚挚地对他道谢时鬼使神差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承诺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来做客。


没过几天就在学生会招新活动时看到了快乐的Ten。


看到金道英时Ten又笑得眉眼弯弯,隔着老远跑过来,黑色的头发伴着主人的节奏一蹦一跳,活泼得不得了。

他亲昵地喊着“道英”,却没注意自己拉起金道英的手时,旁边那些人惊诧的表情。


莫名的,金道英又觉得有点羞耻又觉得还挺好玩。


因为Ten看上去跟金道英关系匪浅又展现了非凡的艺术天赋,学生会迫不及待地为这位留学生敞开了大门。


那是金道英这一届学生会鸡飞狗跳的开始。


Ten这个人在大型活动部,也许是天生的艺术家灵魂,他不喜欢做别人做过的事,总是要在一些活动里加一些大胆的创意和想法——但这不符合金道英的行事标准。


所以每次做活动时,学生会的人都要听主席和Ten吵架——这对于学生会的人来说太新鲜了。

对金道英来说也太新鲜了。

因为从小没人敢跟他吵架。

但是Ten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莽撞地跟他拍桌子。


“这样很土你知道吗?”

“这样最保险你又知道吗?”

“你到底是要做一场好的活动还是只要做了就行了?”

“你现实一点可不可以?”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甚至僵到某一次金道英不批额外预算强硬地要求活动部要么按以前的规格来要么自己想办法。

Ten也是铁了心要证明自己是对的,没有钱就能自己上都自己上,这才被发现是个唱歌跳舞摄影灯光十项全能的家伙。


那次活动获得了学生们空前的好评,金道英在台下看着Ten跳舞的时候身边的干事都忍不住欢呼出声,被金道英冷漠地看了一眼之后放下了高举的双手。


活动还没结束金道英先走了。

回到宿舍没多久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来自“绝对合不来的Ten”。


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的自己,阳光太好所以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金色的光效里,显得柔软极了;一张是今天活动时站在角落里的自己,光怪陆离的灯光把他整个人包裹着,唇角却是微微翘起的。


“什么时候偷拍的……”金道英喃喃自语,却不期然地又收到一条短信。

依然来自“绝对合不来的Ten”:“虽然道英很严厉但是在不知道的地方也会温柔,或许这场活动你也很满意希望你能告诉我呢。”


活动结束之后在现场收拾东西的Ten听到手机响起,拿起来果然看到来自“金兔子”的信息。

“虽然道英平时很严厉,但是也有温柔的时刻。这场活动的效果你觉得如何?如果满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Ten一头雾水,刚想回复“你在说什么”,金道英的信息又来了。

“1.语法实在是太差了,我给你修改了,不用谢。2.照片拍的很好,谢谢,我会好好保存。3.活动效果很棒,辛苦了,回头请活动部的同学们吃饭。”


从那次起金道英和Ten之间没有了剑拔弩张。

但是金道英非常确定每次头疼都是Ten造成的。

同时他也非常确定,每次的惊喜也都是Ten带来的。


说句肉麻一点的话,金道英总结认为,他堪称完美的人生经历里,所有乱七八糟的生动色彩,都是Ten泼洒的。

如果更肉麻一点,金道英单方面认为Ten是他唯一的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所以他对Ten的容忍度极高。


比如说他愿意在此刻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先退一步。


金道英清了清嗓子,看向坐在身边的小猫崽一样的朋友:“你是不是嫌我老把你叫来救我太烦了。”

Ten挑了挑眉毛。

“或许我该给你找个嫂子呢,表、弟、大、人?”


三.

李泰容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去洗手间,脚步沉重地经过客厅时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早”,被吓了一跳的李泰容差点蹦起来,扶着墙惊恐地看向声源。

Ten抱着膝盖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下巴搁在胳膊上,穿了件姜黄色的大毛衣,整个人像是一团毛茸茸的线球:“抱歉,好像吓到你了。”

李泰容缓了缓情绪:“你看上去不太好?”

Ten挂着明晃晃的黑眼圈微微勾起嘴角:“大概是有点失眠?”

李泰容看了一眼时间:“稍等一下。”


Ten保持着毛线团姿势盯着他老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站到他面前,一手拿着杯热牛奶,一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嗯?”因为没睡好脑子里一团乱的Ten睁大了眼睛。

“跟我来呀,”李泰容笑嘻嘻地抓住沙发上的毛线团,突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Ten现在像是一只橘子精。”

被拉扯着站起来的Ten依然懵着:“诶?”


走进房间才发现李泰容点了香薰铺了毛毯拉上了窗帘,房间里昏沉又温暖,让一身冷意的Ten感染到了一点淡淡的困意。

“把牛奶喝了。”李泰容把Ten带到床上,递过杯子。

Ten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拿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礼貌地把杯子还给老板:“谢谢。”

“你好好休息,今天放你假,”李泰容接过杯子放到一边,沉吟了片刻,对上Ten带着倦色的眼睛,“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Ten“啊”了一声,想了想:“是吧。”

“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Ten低下头,在床上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他想了很久。


李泰容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


“这件事,你帮不上忙……谁都帮不上忙。”Ten似乎终于思考出了结果,一夜未眠的大脑过于迟钝,让他所有的动作都慢吞吞的。

像只树懒一样转过头,眼睛因为迟来的困倦而微合着,Ten努力想礼貌地对上李泰容的眼神,却不知道这副迷离的样子慵懒又动人。


起码李泰容是这么觉得的。

以至于他有一段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过神后他觉得有点尴尬,抬起手摸了摸鼻尖:“抱歉……但是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啊,我是很累了……”Ten喃喃自语一般,眼睛慢慢合上,“我……”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下文,李泰容看着对方的样子判断应该是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扶着Ten躺好,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听到门锁“咔哒”一声,Ten闭着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身体已经很累了,可是大脑好清醒。

想忘的事情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刷过,令人心生烦躁。


他凌晨三点从金道英家回来,在对方跟他规划完接下来的人生之后。


金道英说,我给你找个嫂子吧。

金道英说,想想也是时候了。

金道英说,立业成家,打拼起来也有点目标。

金道英说,希望十年以内能成为一个所谓的成功的人吧。


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一定可以成功的。你就是这样有了目标一定会做到的人。”

金道英笑了:“那我们小十呢,我们小十想做什么?”

“……我,只想做喜欢的事。”

“呀,你真的太天马行空了。偶尔也想想该怎么像大家一样好好生活啊。”金道英说完这句话脸色有点微妙,似乎觉得又在“judge”,急忙找补了一句,“但你开心就好了。”


接下来自己说了什么呢?

Ten在床上翻了个身,脑子钝钝地开始疼。


“你一直是正常人的楷模。”

是了,是这句。


金道英一直是正常人的楷模。

他是永远站在正义阵营的那一方,是高高在上的标杆。

明亮又残忍。


金道英听到Ten的这句评价笑起来:“喂,怎么突然这么恭维我。所以我是你的偶像吗。”

“不是的。”Ten认真地否认,金道英的笑僵住一秒,却又在听到解释时笑得更夸张。


Ten说:“我不是正常人。”


看着金道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Ten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给我件衣服,我要回去了。”


金道英的笑戛然而止,他甚至称得上是仓皇的爬起来,瞪大眼睛:“现在?”


现在。

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就这样套着对方的毛衣在凌晨回了家,缩在沙发上等到天亮,满脑子走马灯一样过着大学时代的事情。


在Ten留学的第二年,凭借优秀的活动成绩,他成为了大型活动部的部长,负责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策划和执行,基本每次都能交出漂亮的成绩单。


但有一回。只有一回。

Ten记得很清楚,11月份了,没几天就是泰国的水灯节,他跟家里人说话的时候聊了几句,挂掉视频后突然被铺天盖地的思乡情绪笼罩。

也很难讲到底为什么那一刻会非常难过,所以给金道英发了个“我请假”的短信后,关掉了手机切断所有联络方式后锁了宿舍的门隐遁了起来。


关掉手机之前仿佛看到学生会工作群有人在找自己,但是脾气上来的Ten心想,关我什么事。


就这样在宿舍藏着,直到水灯节当天下午,他感受到低落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散,才重新联络了人间。

结果打开手机后收到了铺天盖地的信息。


他一条条看了下,又回到工作群爬了记录,才知道原来在自己消失的时候,学校要组织迎接某位领导的活动,非常紧急,但是大型活动部的干事群龙无首一片慌乱。

直到金道英冒出来:“Ten有急事请假了,我来负责这次活动。”


Ten原本有点慌的心情在看到金道英这句话时突然安定下来。

他知道活动没问题了。

金道英是他的底气。


果然事情被井井有条地安排下去,没有差错地被执行,也没有人追究他的失职。


Ten想了想给金道英发了条信息:“抱歉,我回来了。”

对方的回应也简洁有力:“滚来办公室。”


心虚的大型活动部部长来到办公楼,给所有值班干事分发了奶茶,感谢了所有人后坐到金道英面前的办公桌。


主席大人抬起头瞟他一眼:“忙回来了。”

“……回来了。”

“呵。”金道英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笔,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跟我来。”

Ten迅速站起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我以为这是成年人都心知肚明的做事准则,”带着Ten到学校里的咖啡店,学生会长倨傲地开始批评部下,“我希望类似这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原本心虚的Ten在同龄人这样居高临下的指责下有点过不去自尊心这道坎,忍不住开口讥讽了一句:“这不是还有您在么,您什么都能做成不是么。”

“对,我是什么都能做成,但是这不构成你不负责任的理由。”

“哦,那你上个天给我看看呢?”Ten一时上头,继续嘲讽。

金道英挑起一边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啊。我带你上天看看。”


结果被抓到了一个河滨广场。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也映在河里,柔柔的光芒交相辉映,整个天地间都笼了一层薄纱,温柔极了。


“这里叫月牙畔。”

在Ten沉迷月色的时候,金道英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

他回头找金道英:“月牙畔?”

“很美的名字是不是,”金道英胳膊上搭着自己的外套,站在台阶上, “因为赏月的视野很棒,就像在天上看一样清楚。”

Ten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是很棒的地方。”

金道英笑了:“喂,你想家了是不是。”


被金道英突如其来的直线球扰乱了思绪,Ten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大概猜到你为什么消失,所以没关系,”金道英边说边慢慢走下台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我堂堂正正的金道英这辈子没有徇私过,但这次可以为你破例,不追究你的失职。”


Ten静静地看着他。

金道英又摸一个打火机,把外套扔给Ten:“拿着。”

接着把盒子里的某样东西拿出来,Ten趁着月色想窥探一下,似乎看清了什么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金道英把手里小小的、精致的河灯点燃,弯下腰放到了河里,看着豆大的灯火在河面招展。

他直起腰,回头看向Ten,露出一个和月色一样温柔的笑容:“Chittaphon先生,水灯节快乐。”


每次回忆起来,Ten都觉得,就是在那一刻,他对金道英动了心。


四.

醒过来时已经暮色四合。


爬起来揉了揉眼睛,Ten坐在床上发好一会儿呆才完全清醒过来。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的瞬间闻到扑鼻的饭菜香气。


恰巧李泰容正端着个盘子从厨房出来,看到Ten的时候笑着招呼:“刚想把你叫醒,再睡下去晚上就不要睡啦。”


Ten摸了摸肚子:“原来泰容会做饭的。”

正布置餐桌的李泰容动作一顿:“主,主要是懒。”

“那我也不用担心泰容会照顾不好自己,”Ten点点头,“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李泰容总觉得哪里不对,也没细想,饭菜都摆好了,他招呼着Ten赶紧吃饭。


助理先生很乖地坐好,刚拿起筷子,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毛衣:“……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就站了起来。

“唔?”李泰容嘴里含着片牛肉,莫名其妙地看着Ten边走脱毛衣。

里面的T恤因为对方过大的动作被带起来,一截漂亮的腰线有几秒钟暴露在空气里,又被滑落的下摆遮住。

李泰容低下了头。


在衣柜里随意找了件家居服套上,Ten瞟了一眼被扔在床上扎眼的黄色毛衣,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在月牙畔放过水灯后,他就越发粘着金道英。

会拖他去参观各种展,缠着他去新开的好吃的餐厅,约他一起去看当红的电影,把金道英原本规规矩矩的大学生活填充的热闹极了。

金道英也很有意思,虽然每次都表示“我不想去”,但是在Ten半胁迫半撒娇的“我只有道英一个朋友”这种理由下都妥协了。

然后Ten就会偷偷观察对方在行程里不自觉的、放轻松的样子。

道英在看艺术展览时眼睛会闪闪发亮,在吃到喜欢的食物时不自觉地多吃一点,看完精彩的电影偶尔甚至会唱几句插曲。


是生动的、可爱的人。

Ten得意于自己窥见金道英这样的模样,把每一帧都在心里珍藏。

只是那时他并没有在意,对方这样牵动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


这种快乐的回忆在某次两人去参观某位同性恋艺术家摄影展的时候结束了。

起码在Ten这里结束了。


那次的摄影展里展出了许多人物的照片。

肤色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但相同的是,都是同性恋者。

许多照片里这些特别的情侣姿态亲密,对着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其实是相当有感染力的作品。


Ten对于这位艺术家照片里的情绪张力赞叹极了,想跟金道英交流的时候,看到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吗?”他好奇地问。

金道英回过神:“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还挺危险的。”

“这样?危险?”Ten没听懂金道英在说什么。

“就是喜欢同性什么的……怎么说呢,虽然我尊重个人选择,但是对于社会来讲不是多多少少不负责任吗?”金道英评论道,Ten的心脏“砰砰砰”地加速跳起来:“道英是不接受这样的感情吗?”

金道英笑起来:“倒谈不上接受不接受,毕竟别人的事情,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

“那,发生在你身上……”

“哈,我尊重别人的话,也希望其他人可以尊重我吧。”金道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Ten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扭头看面前的照片,假装自己投入得不得了。


实际上心里惊涛骇浪。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喜欢金道英。在金道英明确拒绝这种喜欢之后。


这是什么惊天悲剧。


他开始有意识地克制这份感情。

正好也快毕业了,Ten强迫自己投入到论文里,减少了约金道英的次数,甚至还想好了万一对方问起来的说辞。

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金道英和他之间的纽带,似乎是靠他一个人的主动维系着。他不去找金道英,金道英断然也不会约他。

有限的几次主动联系,都是因为学生会有事而已。


那些被Ten珍藏在心里的每一帧记忆,细细想来,也许真的是对方碍于情面不得不敷衍他的证明。


偶尔几次学生会开会,Ten看着金道英神采奕奕的发言的样子,都忍不住想问。

李永钦这个人,在你的人生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这句话直到毕业那天真正到来他也没有问出口。


就让这种可怕的想法被埋在韩国吧。Ten想。

反正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毕业后就回曼谷了。


在毕业季真的到来时,大四的学生会成员们约了局,除了已经返乡的,加起来也竟然有十几个人。


Ten怀着跟朋友们吃散伙饭的心情赶来时,看到同学们围坐成一桌,彼此热络地寒暄着。

见他进来了,金道英自然地招招手:“坐我这里啊。”


其他椅子都被占满了,别无选择的Ten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假装镇定地过去。


满心的忐忑在同学们不断给金道英敬酒的节奏下慢慢消散。身边的人根本无暇搭理自己,只是忙于应付一杯一杯的清酒,可以说得上是来者不拒。


“四年来受到了大家很多的关照,谢谢大家。”

金道英这样说着,在饭局即将结束的时候又主动喝了三杯。


“差不多可以了。”终于看不下去的Ten掐了一把金道英的手臂。

而金道英眼神涣散地看过来,“啊”了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还有Ten……我好感谢Ten……我敬你一杯……”

“不要了!”Ten急忙站起来想拦着已经上头的金道英,对方一手抓着酒瓶,特别认真地盯着Ten的眼睛,摇了摇头:“一定,一定要的。”

话音刚落,手上的酒瓶“啪”地掉到地上,炸成一片泡沫式的碎片。

随着酒瓶子的节奏一起砸下来的,还有Ten肩膀上感受到的金道英脑袋的重量。


Ten抱着醉鬼站到一边,看着同学们收拾乱糟糟的残局,金道英的呼吸就在他的耳畔,带着湿热的水气。

Ten觉得受潮的不仅是他裸露的皮肤,还有一颗心脏,像浸透了水一样,又闷又沉。

他叹了口气。


“不要叹气……”

醉鬼突然说话,把Ten吓了一跳。

只是金道英说完这句又安静下来,Ten低着头看到对方的发旋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金道英。”


没有反应。


“金道英,我要走了。”Ten迟疑着抬起手,拍拍金道英的脑袋,“我要回泰国了。”

我知道你可能没听到,但是这是我能做出的,和你面对面的,最勇敢的告别了。


说完这句话Ten沉默下来。看着同学们似乎收拾好了,想拖着金道英回去坐下。

却在发力的时候被对方紧紧抱住了腰。


“我只有Ten了呀……”


Ten仿佛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轻得像是金道英的一声叹息。

他下意识地回抱了对方。


五.

桌上的电子钟蹦到“18:00”,整点提醒响起来,正常的下班时间到了。

埋首在文件堆里的金道英看了一眼时间,疲惫地靠到了椅背上,揉了揉僵硬的后颈,拿起了手边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等了许久,依然没有人接。


金道英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暗下去,眉眼纠结成一团。


他联系不上Ten了。

准确来说,Ten凌晨离开他家之后,就单方面地切断了和他的联络。

如果不是偶尔还会更新的SNS账号,他几乎就要报警了。


私信发过去的信息会在他早上醒来查看时被标记为已读,但是并不会得到回复。

那种“已读”的标识,仿佛是某种“我在,但我不想理你”的通知。


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大学毕业前突然被Ten疏远的时光。


当初和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样,哦,不是。

这次比当初要严重的多。

起码那时他虽然能感受到对方的疏远,但自己主动联络的话,Ten是会理他的——即便态度很客套。


无所不能的金道英陷入了困境。


他正拼命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到手机响起“叮咚”的提示音。

是他为Ten设置的特别关注。


匆忙地点开推送通知,是Ten发布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站在石板路上,一只手抓着个冰淇淋,另一只手指着某个暖黄色的漂亮小房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上还沾着点奶油,一脸惊奇的样子,像是正要说什么时被抓拍到了。

配字是,“来找安徒生啦!”


金道英下意识地点了个赞。

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照片上还有个Tag。

Tag上的人名出现在下面的评论里。

“TYLeeeeee:我拍得真好,认真拍了。”

情不自禁地刷新了一下,Ten给对方的回复又蹦了出来。

“ChittaChittaTen 回复 TYLeeeeee:我长得真好,认真长了。”


莫名的,金道英一阵心塞。


照片里的主角并不知道自己给远方的朋友带来了一些困扰。

逛完安徒生故居后,Ten和李泰容来到哥本哈根的某个广场。小助理今天要来体验做街头艺人,而李泰容自告奋勇要做他的经纪人。

于是每次有人经过,Ten都会随机播放音乐来一段freestyle,李泰容则在一旁边录像边喝彩,为助理先生增加一点气氛。


屏幕上的Ten看上去开心极了。

李泰容想,做出带员工旅行这个决定的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明智的老板。


那天Ten进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吃了几口饭,脑子里灵光一现,终于意识到刚才觉得哪里不太对。

Ten说,那我也不用担心泰容会照顾不好自己了。


这简直是一句明显的告别预告?

各种繁杂的念头在李泰容心里飘过,最终汇成一个念头。

不能让Ten走。


过了一会儿,Ten换好了衣服出来,拿起碗筷尝了一口李泰容的手艺,颇为惊喜的样子:“泰容做得很好吃!”

“以后如果不忙,我可以做饭的。”李老板顺势抛出了暗示。

听到这句话的助理先生明显露出犹豫的神色,李泰容对刚才的猜测越发肯定。


果然,Ten放下了碗筷,有些紧张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飘忽:“其实……我想……”

“Ten看上去好像有些烦心事,”李泰容果断地打断了Ten的话,也没有给对方继续开口的机会,立刻接上下一句,“来我这边工作了这么久了也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福利,我带你出去玩吧,就当团建。”

话说了一半被打断的小助理交握着双手有点呆地看着李泰容,本来想说的告别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傻乎乎地回答:“啊?”

“我说,带你出去散散心。”李泰容站起来,伸手揉了揉Ten的脑袋,“有想去的地方吗?”

终于反应过来老板在说什么,Ten急忙摆摆手:“不,不用了,我其实是想要跟你说……”

“美国?还是欧洲?想去哪里呢?”李泰容看着Ten的眼睛,坚持地问。


Ten长叹了一口气,趴到了桌子上。


两个人安静地僵持了一段时间,Ten抬起眼睛,对上老板寸步不让的强烈眼神,小小声地建议:“或许……丹麦?”

“丹麦吗?”李泰容确认道。

Ten点点头,下巴在衣袖上微微摩擦的感觉令他不适地直起腰:“生活太苦了,想去童话里看看。”

李泰容干脆地答应:“好啊,我带你去。”


行动力超强的李老板直接跟平台打了招呼说准备请假,Ten的签证搞定后当天就被抓去买了机票飞往哥本哈根。


节奏太快,以至于Ten进了酒店后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丹麦而不是泰国。


这种迷茫在真正的旅行开始后变得不重要。

在丹麦的每一天天气都好的不像话,大片大片的蔚蓝晴空构成了所有景观的幕布,让人的心情都像是被阳光烘烤过,又软又暖。


其实刚来丹麦时,Ten并没有什么兴致,硬被李泰容拖去新港玩。

新港的街道游人如织,运河里来来往往着各色游船,耳边是餐馆招徕声音的吆喝声和水手们大声的笑骂。

鲜活又热闹。


Ten穿梭于这些景色里,觉得路边彩虹色的房子似乎有魔力,不然他原本黑白的情绪怎么会被染上一层淡淡的五彩斑斓。

忍不住拿着手机拍了不少漂亮的照片,仿佛真的走进了童话世界里。


直到被腰间传来的阻力拉扯回现实。


回过神看到李泰容正一脸荒唐地对着一个浓妆女子摆手,Ten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怎么了?”

谁知道被问的人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结果没等到李泰容的回答,对面的女孩子已经耸耸肩,潇洒地邀请:“Or……threesome?I am OK。”

听清对方在说什么的两个人同时摆手:“Nonononononono。”

“Fine.Best wishes for you two~”

女孩子又看了一眼李泰容粘在Ten身上的手,干脆地转身走了。

Ten下意识地回了句:“Thank you。”


目送对方走远后Ten拍了拍李泰容:“所以是我想的那种职业是吗?”

李泰容脸依然通红:“啊。”

来自泰国的Ten喃喃自语:“那她放弃的也挺干脆的。”


李泰容不说话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护着Ten的手。

感受到自己腰上的力量消失,Ten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位女孩子放弃的为什么这么干脆并祝他们幸福。


于是现在有两个脸红的亚洲人在新港的街头发呆。


觉得这样尴尬下去不是个事儿,李泰容灵光一现:“差不多该吃饭了,我们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Ten当然没有意见。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乱逛,心仪的饭馆还没找到,倒是在不远处看到有一群街头艺人在表演。

来了兴致的Ten立刻拖着李泰容去看。

一群看上去不到20岁的孩子正在一个接一个的跳舞,看表演的观众们毫不吝啬,为每个上去跳舞的孩子献上最热情的欢呼声。

“啊,我也想跳舞了……”看了一会儿后,Ten喃喃自语,李泰容听到了:“上去跳啊。”

“不了吧,我很久没跳过了。”Ten急忙拒绝,而李泰容像是没听到,趁正好音乐暂停,一把把助理先生推进表演圈:“Can we Join?”

Ten无措地看向李泰容,发现自己的老板已经跟着围观群众们一起起哄了。


音乐响起来时他一边盯着拿着个手机拍他的李泰容,一边已经本能地跟着节奏动了起来。


一段跳完,大口喘着粗气的Ten弯下腰撑着大腿,听到周围的尖叫,心脏怦怦直跳。


胳膊被人拉住,他抬起头,看到是一脸惊喜的李泰容。

他说:“Ten,你跳舞好好看。”


一滴汗水顺着下巴砸到石板路上,洇开一朵小花。

Ten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直起腰,对着李泰容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我,喜欢跳舞啊。”


六.

Ten背着个小书包,里面装着他辛苦一下午赚的钱,兴高采烈地在前面蹦蹦跳跳走着:“我赚钱啦!我请泰容吃饭吧!”

李泰容手插在外套兜里慢悠悠地跟着:“好啊。Ten要请我吃什么呢?”

“泰容想吃什——么——都可以!”Ten停下脚步,转过身,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可以哦!”

“那我看看附近有什么米其林三星餐厅?”李泰容本意是想使坏哄Ten玩,谁知道Ten立刻点头:“可以呀!”

“……你赚的钱够请这顿饭吗?”

“我还有别的钱啊。”Ten理所当然地回答。

李泰容叹了口气:“我订好餐厅了,晚上还是我来请吧。今天下午的钱还是留着当纪念,你赚得很不容易呢!”

“哇,泰容为什么是这么好的人!”Ten笑嘻嘻地蹦过来,给李泰容一个熊抱,“谢谢老板!”


拥抱来的太突然,李泰容反应过来来想回抱住对方时,过分兴奋的Ten已经又背着小书包跑远了。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招呼他:“泰容快一点,好饿好饿好饿!”

李泰容笑着追了上去。


本来说要吃个大餐,但累了一天Ten回酒店洗好澡就不想出门了。

李泰容去叫人的时候Ten在床上抓着被子跟老板撒娇,眼睛亮亮地表示自己愿意付出金钱换购今晚的自由。


看着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的小助理,李老板心里觉得很好笑,但还是严肃了神情:“哦?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请泰容吃这家酒店的饭,然后!今晚就不出去了!”Ten爬起来,双手合十,“求求你了。”

李泰容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故作沉吟,Ten仰着头一脸渴望地看着老板,在对方矜持地点了下头后“哇”了一声,毫不吝啬地又给了一个拥抱。

李泰容从容地回抱并熟练地揉了揉Ten的脑袋。

感觉自己仿佛在养一只猫。


于是两个人休息了一会儿下楼去酒店的餐厅,Ten点了一堆看名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李泰容后面不得不开口提醒他们只有两个人。

Ten加了两瓶酒,十分不舍地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最先上的菜是一道果盘。


Ten看到后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把盘子往李泰容的方向推了推。

“你不吃吗?”李泰容指了指盘子。

“泰容都没有发现我不吃水果的吗……”Ten瘪了瘪嘴,“完全没有关心过我诶。”

“可是你会买水果啊。”遭受无妄控诉的李泰容觉得很委屈。

Ten理所应当地回答:“泰容要吃的呀,我们泰容要健康。”

李泰容啼笑皆非:“你就不用健康了吗?”

“我会打果汁,也会吃维他命,”Ten做了一个仰头喝东西的动作,“所以也很健康!”


说话间陆续上了几道菜,两个人边聊边开始吃东西喝酒,说起下午的街头艺人体验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顿饭其乐融融地吃完,李泰容和Ten带着没喝完的酒上了楼,想说反正晚上没事,可以喝喝酒聊聊天。


套房有个巨大的阳台,视野也很好,是欣赏哥本哈根夜景的好地方。

回房后拎着酒杯和酒到了阳台,李泰容看了一眼天空:“啊,是满月啊。”

听到这句话的Ten不自觉地也看了一眼月亮,原本雀跃的心情染上一丝伤感。

是满月。

月色像当年水灯节一样的漂亮。


还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低落了下来,李泰容把酒倒好,递给Ten一杯,两个人各自找了个沙发窝进去,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夜色。


“说起来,我觉得你是个很神奇的人。”

半杯酒下肚,李泰容先开了口。

Ten看向他:“神奇?”

“嗯,就是,我觉得Ten你啊,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做,也什么事情都擅长,”李泰容解释道,笑盈盈地回看Ten,“会很多国家的语言,家务也处理得很棒,现在又被我发现,你跳舞也跳得这么好。”

“我还会唱歌会滑雪会拍照呢!”Ten佯装骄傲地扬起下巴。然后又一秒破功笑出声,“都是没什么用的爱好呀,你这样说太隆重了。”

“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厉害。”李泰容认真地感叹,让Ten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也倒是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啦……我,我其实不擅长的事情也有很多……”

李泰容自然地接了一句:“比如呢?”

Ten又抬头看向满月,喝了一口酒,没有立刻回答。


李泰容在一边看着月光下Ten缩在沙发里的轮廓,莫名感受到一层忧郁。正当他开口想打破这种感觉时,听到Ten轻声的叹息:“我……不擅长勇敢。”

李泰容以为自己听错:“勇敢?”

Ten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温柔而伤感的水色:“嗯,有一些事,是我始终不敢去做的。”


李泰容把沙发搬到Ten身边,坐得离他近了一点。

Ten眼睛追着他的动作,像只懂事的小动物。


“是有什么顾虑呢?”重新坐好的李泰容认真地看着Ten。

“如果,如果做了的话……”Ten犹犹豫豫地看向李泰容,对方静静地看着他点点头,像月辉一样温柔,“如果做了的话,”他重复了一遍,“可能会失去喜欢的东西。”

“那个,东西,”李泰容轻声问道,“很喜欢吗?”

“嗯,很喜欢很喜欢,为了他,放弃了其他很多喜欢的东西——那样的喜欢,”Ten努力想对李泰容说明,“想着,如果哪天我能鼓起勇气的话,也许就能得到他呢。”

“然后呢?”

“然后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觉得这个距离还不够近,不足以让Ten感受到他的安慰,李泰容把酒杯放到一边,挤到Ten旁边,对看上去要哭了的助理先生张开双手。

Ten迟疑着把下巴搁到了对方的肩膀上,感受到自己被轻柔地抱住,热度从两个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温暖了略带寒凉的夜。

“那么,Ten还有什么梦想吗?”

李泰容的声音就在耳边,Ten几乎没有思考:“想做舞蹈家。”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曾经想做舞蹈家。”

李泰容追问:“那现在呢?”

“……想幸福。”


李泰容收紧了双臂:“Tenni……现在为什么不幸福呢?”

“因为太贪心了可能……”

“贪心吗?所以Ten想要的是什么呢?”


怀里的人一时没有回答,李泰容耐心地等待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想要月亮。”


过了良久,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回答。


李泰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刻。

然后Ten听到他坚定的声音:“我给你月亮。”


七.

醒来之后金道英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SNS想看一眼和Ten的私信框,不期然地竟然看到对方的回复。

他立刻清醒了。


“DoYoungK:是在丹麦吗?还没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见一面?

ChittaChittaTen:1.是在丹麦。2.明天就回去了。3.可以呀。定你方便的时间吧。

ChittaChittaTen: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金道英爬起来,搓了搓脸,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终于慢慢安稳下来,他甚至有点想笑。

然后点开对话框又发信息过去:“没关系,下次不要这样啦。具体什么时候到首尔呢?你休息一晚我们再约?”

发送过去之后,金道英又点开Ten的主页,想看看对方新更的内容。


是一轮满月的照片。

配字也很简单:“怎么会有人把喝醉后说的话也当真呢。”


同样打了TYLeeeeee的Tag。

而这位最近在Ten的SNS上出镜率很高的人也留了言。

“TYLeeeeee:喝醉后的行为也需要负责任呀。我会加油的!Fighting!”


金道英浏览下来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对话有点糟糕,不自觉地戳进了TYLeeeeee的主页。


最新的一张照片是Ten低着头抱着一只长毛猫,正举着小动物的爪子向镜头打招呼,笑得特别开心。

配字是:“想养一只猫。”


金道英一边保存照片一边翻了个白眼。


又忍不住往下滑了滑,发现这个人主页上近期的带人物的照片几乎全是Ten。零星几张景物照,都是Ten也发过的。

他嗤之以鼻。


往下滑的动作停留在某一条动态上。


是TYLeeeeee本人的照片。


正在向着镜头奔跑的男人手里拿着两杯饮料,头发被风轻轻吹起来,笑得灿烂又治愈。

配字写着,奔向幸福。


Ten拍的。金道英确定。

不是因为他知道两个人一起去了丹麦旅行,而是Ten拍照的风格他太过熟悉。


他拥有过很多Ten拍摄的肖像,每一张都被人称赞是看得出灵魂的作品,甚至他听过有人评价说,在那些照片里,看得到爱。

金道英觉得这都是无稽之谈,直到他看到李泰容这张照片。

他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体会到了什么叫能在照片里看到感情。


照片下Ten也留了言。

“ChittaChittaTen:我拍得真好,认真拍了!”

而他得到的回复是,“TYLeeeeee 回复 ChittaChittaTen:Tenni拍得真好,认真拍了!”


金道英关掉了SNS。

发了会儿呆后发现自己要迟到了。


地球另一端睡醒了的Ten捞起枕头边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后爬了起来,踢踢踏踏地去李泰容的房间:“泰容,泰容,起来了,今天要回韩国了!”

李泰容艰难地睁开眼:“啊Tenni……”

Ten拽起对方的手,假装自己是个复读机:“起来了起来了起来了。”

李泰容顺势坐了起来,然后出其不意地把Ten拉过来轻轻亲了下脸颊:“早安。”


Ten迅速溜回了自己房间。


在丹麦的后面几天,懒得去夜店的两个人常常在阳台上赏月喝酒聊天。

某个晚上两个人的酒都多喝了一点,微醺之下李泰容突然提出了一个请求:“我可能需要Ten帮我确认一件事。”

Ten一脸茫然:“什么事?”

李泰容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那Ten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可以。”


说完这句话Ten看着李泰容的手伸过来,轻柔地搭在他的后脑勺上,对方的脸也越凑越近。

迟钝的大脑在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事时,他的唇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李泰容微凉的吻。


Ten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李泰容的吻像风一样轻柔,原本只是轻轻贴着Ten。或许是发现Ten并没有生气或者抗拒,他尝试性地小心啄了啄Ten的上唇,略带暗示性地吸吮。


说不清到底是月色太美还是人太温柔,Ten当下竟然完全没有兴起要推开他的念头。被动地随着李泰容的节奏,意识回笼时发现对方的手已经在自己的腰间徜徉,脖子上感受到濡湿的触感,是李泰容一路向下的亲吻的证明。


“等,等一下。”他抓住李泰容的手,有点艰难地拒绝,“足够了。”


正努力为他的助理烙下一个吻痕的李老板仿佛也突然回神,急忙站起来后退三步:“啊,抱歉。我其实,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我没有想,就,没有想这样。”

Ten也莫名地尴尬:“咳,没事的。”


一阵沉默,两个人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夜风吹来,把酒精带来的意乱情迷渐渐吹散。

Ten努力想缓解一下此刻的气氛:“那,那你确认好了吗?”

李泰容笑出声:“确认好了。”

“什么呀……”

“我喜欢你,我想追求你。”


李泰容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其实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不开心对我影响这么大来着。”

Ten往沙发里缩了缩。


“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或许,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不自觉地,Ten脑子里开始疯狂地闪回这些日子和李泰容一起相处的画面。

人群里小心翼翼地保护,跳舞时认真鼓励的注视,沮丧时温暖可靠的怀抱。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丹麦这几天,似乎是这些年最快乐的日子。

而陪他一起制造快乐记忆的人,现在在问他,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这诱惑太大了。

似乎只要答应他,未来的每一天他都能获得快乐。


Ten想了很久,李泰容倒也不急,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等到他想听的那个答案。

Ten说,好。


李泰容笑起来,灿烂地可以照亮哥本哈根的夜。


答应李泰容的那天晚上,Ten回到自己的卧室,各个社交工具轮流看了一遍。

金道英依然在坚持不懈的留言,给他一种仿佛自己很重要的错觉。

不得不说,在刚切断和对方联系的时候,金道英的每一条信息都让他有种微妙的快乐,每句话仿佛都在证明金道英对李永钦这个人的重视。

可是他心里清楚,这种重视是基于友情,本质上跟毕业局上金道英那句“我只有Ten了”没有任何区别。


他自信是金道英最重要的朋友。毫无疑问。

但是他已经不应该为了这种原因,义无反顾地想办法留在对方身边了。


你该往前走啦,Chittaphon。


这样想着,Ten深吸一口气,开始编辑给金道英的回复。


八.

“Ten!我在这。”金道英对着刚进店门的朋友挥了挥手,对方看到自己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然后小跑过来:“啊~对不起!我迟到了!”

金道英刚想说没关系,Ten边落座边继续解释:“我想把家里的花瓶画上点东西来着,太入迷了,泰容也没有叫我!”

“不重要。你想吃什么?”金道英迅速打断对方的话,把菜单递过去,“已经给你叫了橙汁,面前那杯。”

“好呀~你来定就行,我不怎么饿,中午吃得有点多,”Ten翻看了下菜单又还给了金道英,“怎么样,最近还忙吗?”

金道英一边举手示意服务生点餐,一边回答:“老样子,没什么特别闲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忙的时候。”

Ten咬着吸管,耸了耸肩。


“你看上去状态不错……”金道英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看着对面正呲溜溜喝果汁的Ten,笑了,“哎这么喜欢吗?要再来一杯吗?”

Ten点点头:“嗯嗯嗯。”


又叫了杯果汁后才开始闲聊。

金道英看着对面神采飞扬的友人,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毕竟对方一个月没搭理自己,结果自己为伊消得人憔悴,Ten倒是仿佛回到了他记忆中状态最好的样子。

又甜又快乐。


……为什么会用甜这个形容词。

金道英甩了甩头。


“怎么了吗?”Ten睁大了眼睛,“道英你不舒服吗?”

“没,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啊,喝喝牛奶看看呢?我之前也有失眠的时候,然后泰容就给我准备牛奶来着,我觉得效果还不错诶。”Ten认真地提着建议,金道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怎么也失眠?”

“嗯……之前有点时差的问题,昨天也没怎么睡好来着,也是喝了牛奶。哦我帮你问下泰容是什么牌子的……”

金道英抓住Ten的手:“不用了,偶尔的问题。”

Ten从善如流地放下手机:“好吧,你开心就好了。”


“回来准备忙什么?”金道英试图重新开启一个话题。

Ten想了想:“继续做翻译,然后……过几天去舞蹈教室上课,然后……没有了。”

金道英颇为惊讶:“你打算继续去学跳舞吗?”

“其实我,有点犹豫来着,”Ten咬了下嘴唇,“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还可以……但是泰容说已经把钱交掉了……也是很有名的老师……我……”

“……你老板对你很好。”

“泰容吗?”Ten挑了挑眉。

“所以你老板叫泰容吗?”

“叫李泰容,是很有名的电竞选手之前。或许道英知道吗?他拿过世界冠……”

“我不知道。”金道英干脆地否认,Ten鼓起脸颊,想了想:“也是,你不玩游戏的。”

金道英叹了口气:“Ten……”

“嗯?”Ten看向自己的老友,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没什么。”金道英把原来想说的话吞回去。


就在这时服务生把金道英点的餐送了上来。

金道英站起来,把为Ten点的餐摆到对方面前,看着对方眉眼弯弯的道谢,露出一个笑容。

心里却略有些烦躁。


你知道吗,你有多频繁在提及李泰容这个人。

每次提起来的时候,你都是在笑的。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完,两个人拿起外套往外面走。

金道英推开餐厅的大门:“以后多出来吃吃饭吧,我们好久没这么好好聊过了。”

Ten却仿佛心不在焉,走出门口就在东张西望:“好啊。你有空的时候跟我说就好了。”

“我送你回去?”金道英搭上对方的肩膀,推着Ten往停车场走。

“诶?不用不用!”Ten握住他的手,赶紧摇头。


金道英停下脚步。

暖意从两人交握的地方传来,淡淡的愉悦咕嘟咕嘟在心里冒了泡,他柔和了眉眼,劝自己的挚友:“不麻烦的。”

“不是,泰容来接我了。”Ten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他身上,依然四处张望着,执着地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下一秒一辆车就停到了酒店门口。

车窗摇下来,是金道英曾经在SNS上看到过、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确实非常英俊的脸。


李泰容笑着跟Ten示意上车,又非常礼貌地跟金道英点了点头:“抱歉金先生,不太好停车这里,我必须马上离开了。谢谢对Tenni的照顾,有机会下次请您吃饭。”


金道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再见。”

他看着Ten坐上副驾驶,李泰容过来帮忙扣上安全带。

挚友依然缩在他永远oversize的大毛衣里,笑着跟他挥手:“道英拜拜”。


他扯出一个笑容来,抬起手挥了挥,看车窗缓缓关上,逐渐从他视野里消失。


金道英跟Ten认识这几年来,看Ten离开的时候没几次。


学生时代,Ten几乎都是带着蜜一样的笑容看着他走,有时候他走出老远了,回过头看能看到Ten蹦蹦跳跳地向他挥手致意。

工作之后,每次他给Ten打电话,对方也都是来帮他收拾烂摊子,然后早上送他出门口再走。


仔细想来,这一个月他看着Ten离开的频率,比这些年都要多。


李泰容的车已经看不见了,可是金道英还是执着地站在路边,盯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


他想起学生会的那场散伙饭。

初入社会的艰难和不顺利让他意识到之前的优秀只是助力,很多他以为理所应当会实现的事情,并不会像他想的那么容易就得到。

焦头烂额的毕业前夕,让他无法去求证Ten疏远他的理由,只能认为是对方也在筹备毕业的事情。

本来想在散伙饭的时候好好跟朋友交流一下,结果觥筹交错间,不知不觉就喝了太多。

以至于想给Ten敬酒的时候,手脚已经有点不太听使唤了。


酒杯落在地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抱住了Ten。

对方身上有他熟悉的香气,这香气陪伴了他大学三年的时光。

冷冷淡淡的,但是又像线一样,钻进骨头里,令人记忆深刻,无法忘记。


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便听到Ten说,“金道英,我要走了,我要回泰国了。”


不可以。

不可以的,Ten,不可以的。

离开学校,我没有光环,没有成绩。我这一生,也没有朋友。

Ten……

“我只有Ten了呀……”

他委屈地抱紧了Ten的腰,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了。


甚至他现在也有点不确定,Ten是不是真的有回答他:“那我不走了。”


从回忆里归来,金道英最后看了一眼那辆车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开。

他知道,这一次,Ten肯定没有说“我不走了”。


此刻李泰容的车上,Ten从后座捞了个玩偶抱着,面无表情。

和冷战了这么久的友人见面,还要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对他自己来讲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后视镜里的金道英一直站在路灯下,挺拔得像是一把尺,是丈量这天地间所有事物的标准。

这种和凡人间的距离,竟令人神往又绝望。


他叹了口气。


李泰容瞟了他一眼:“Tenni。”

“嗯?”

“想好了吗,去舞蹈教室的事情。”


Ten犹犹豫豫地,不自觉地抬起手,牙齿接触到指节的瞬间,被停车等红灯的李泰容抓住:“在担心什么呢?”

“也说不上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跳,我好久没跳过了。”Ten小声回答。

“喜欢跳舞吗?”

“喜欢。”这次倒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李泰容笑着捏了捏身边人的手,看着红灯转绿,踩下油门:“那就去。我陪你一起去。”

“……诶?”


九.

“抱歉大家久等了,路上太堵了,回来有点晚。”李泰容打开直播,看着弹幕一片“你迟到了”解释道。


Ten拿着包薯片坐到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看着评论选要翻译的部分:“啊,有观众问我们去哪里了。”

“你告诉大家好啦。”李泰容打开游戏平台,笑嘻嘻地。

Ten看着他:“可以说吗?你要想到后果的。”

“我无所谓,我都可以。”


“你们TY先生跟我去学跳舞了。”Ten用三国语言宣布了一下这件事,满意地看到密密麻麻的评论飞过去,“跳得很好哦。如果他不做主播也可以去教舞蹈呢。”

李泰容瞟了一眼现在满屏的“展示一下”的弹幕:“不要不务正业,让Tenni展示呀。Tenni跳得超级棒。”说完就被身边的助理先生一巴掌拍在肩上:“哎哎哎小心小心我要死……咦我没死,看吧,你哥还是你哥。”


“为什么学跳舞?”Ten又看到一些评论,尽职地翻译了出来,李泰容脑子还在游戏上:“Ten一个人去不是很无聊吗。”反应过来后赶紧补了一句,“主要是我平时也很无聊,所以就一起学了。”

然而这句解释像是越描越黑,目前整个场子已经被“祝幸福”刷了屏。

李泰容努力无视,并试图把话题正回来:“那么我今天给大家尝试一下这次出的新英雄……唉你们能不能少说几句我眼花……”

Ten塞了一片薯片给忍不住翻白眼的主播大人,笑得像只小仓鼠。


几天之后。

金道英趁午休时间到茶水间冲咖啡,隐隐约约听到公司里的小姑娘在讨论什么游戏主播的事情。

这种事常见,年轻女孩的世界里,各种新鲜的玩意儿层出不穷,他之前也会听到一些讨论,但这次他似乎听到了一些熟悉的词。

Ten什么的,TY什么的。


怀着一种好奇心金道英拿着咖啡不动声色地往小姑娘们那边挪了挪,假装自己在喝咖啡玩手机,实际竖着耳朵在听对方八卦。


“今天早上TY先生传的?”

“是的,好可爱啊那个舞,Tenni跳得超棒。”

“TY是不是说是陪Ten去练舞的,好温情啊好想搞真人。”

“他们就是在一起啊!”

“有证据吗?”

“我的直觉算证据吗?你看Ten的状态跟之前比,现在又甜又积极,TY肯定是追到手了吧。”


金道英离开了茶水间。


回到办公室后犹豫了一会儿,点开SNS,进到Ten的主页,然后从Ten主页里频繁出现的某个名字点进去。

果然看到对方今天上传了一段新的视频“Dance with Chitta”。

说明里有写是欠粉丝的福利,没学多久请多包涵之类的话。


金道英点击播放。


背景很日常,估计就是李泰容家里。两个人穿的也很日常。Ten依然是松松垮垮的大毛衣,李泰容套了件类似款,两个人先捯饬了一阵镜头聊了几句天,态度也是轻松随意。

音乐突然响起来的时候Ten好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打了下李泰容的肩膀。

金道英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看着镜头里李泰容笑嘻嘻地拍拍Ten脑袋以示安抚的行为,垮下脸来。


接着就是一段不长的舞,虽然说是练了没多久,但是作为门外汉的金道英也不得不承认,配合的很好,是有趣而精彩的舞蹈。


金道英的视线胶着在Ten的身上,他都快忘记Ten跳舞时是多么漂亮了。

表情生动,神态招摇,得意又自信,像一只小狮子。

是真的很喜欢吧。

仔细想来,作为朋友的金道英,从大学里知道他会跳舞以来,从来没有跟Ten说过一次“你跳舞好棒,我很喜欢”这样的话。


李泰容和Ten上完今天的舞蹈课回到家,各自去收拾准备晚上的直播。

洗好澡出来Ten拿着手机去客厅,依稀听到李泰容似乎在打电话,便放轻了动作。


“没必要的奢侈品不约,我要消费降级。”李泰容应该是在跟朋友聊天,语气里带着笑意。Ten听到这句停下脚步,有点担心地想,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经济上的困难。


“我要考虑别的事情,我要攒钱去星际旅行……哎你笑什么啊我认真的。”

Ten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我之前看到有人已经可以去了啊,为什么不可能……我是要带人去啊,我答应过的……对啊,是喜欢的人呀……没想到你还挺关注我动向的嘛,是他是他。”


Ten靠在门框上,一方面觉得自己这么偷听不太好,但是一方面又觉得不听也太可惜了。

他以为当初对方的承诺只是一个安慰的手段,却没想到李泰容是切切实实地在做这些准备——虽然听上去真的蛮荒谬的。


“Ten还没有答应我我怎么介绍给你们?何况你们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怎么了,没答应怎么了,我单方面要送他月亮不行吗,我愿意我有钱你管得着吗?”


正偷听得津津有味,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Ten掏出来看了一眼,惊讶地张大嘴巴。


李泰容沉浸在朋友的电话里侃侃而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这不是我一直践行的人生法则,你不是一直知道的吗?”

Ten看看手机里的信息,又看看背对着自己聊天的李泰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终于打发了朋友的李泰容挂掉电话,哼着小曲站起来想去把头发吹干。一回头看到靠在门框上的Ten,吓得倒退三步。

他还没说话,Ten面色寂寥地先开了口:“泰容……我,要回曼谷了。”

李泰容手里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室内的空气凝滞了很久,Ten的脸色晦暗不明,李泰容看着对方,心脏在一阵狂跳之后慢慢平静下来,他仿佛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像令人沮丧的倒计时。


觉得这样对峙下去没什么意义,李泰容捡起自己的手机,努力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为,为什么呢?”

“因为从泰容这里获得了,勇敢的力量,”Ten走向李泰容——他看上去要哭了——紧紧抱住对方,“我想为获得幸福去努努力。”

李泰容垂着头:“……是我的话,不行吗?”


Ten迷茫地问了句:“啊?”


李泰容回抱住对方,小声重复道:“我的话不可以吗……也有很努力想实现Ten的愿望,也,也……对不起我好像想不到什么其他的……”


又沉默了片刻。

Ten尝试性地猜测:“……你是以为我要回去找谁?”

“不是吗?”李泰容语气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所以是泰国很有名的舞蹈大赛看了我们的视频后给你发了邀请?”终于搞清楚情况的李泰容一改刚才沮丧的情绪,忍不住欢呼着鼓起了掌。

Ten使劲点头:“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Ten说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吧?”


“哎呀先不说这个……在我回国之前,有件事想要让泰容帮忙。”Ten清了清嗓子,暗地里握紧了拳头。

李泰容兴致勃勃地看着Ten:“说说看呢。”

“我缺一样东西,泰容可以帮忙找来吗?”

“什么?”李泰容直起身子。

“一个曾经是电竞选手,现在是游戏主播,前段时间陪我去了丹麦,回来又陪我一起学舞的……男朋友。”


十.

Ten回国的时间很赶,以至于金道英得到通知的时候惊觉自己那天可能有100个会议要处理。

知道友人日程繁忙,Ten也很贴心地表示不用来送,有空的时候再细聊也可以。

金道英千万次表态自己一定要去送机,被Ten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方式拒绝。


虽说是很体贴没错,但是金道英有一种谜一样的直觉。

他总觉得这次不去,有些事情可能就一辈子都错过了。

于是一边敷衍着跟Ten说“那有空去泰国找你”,一边玩了命地加班把要做的事情交接掉,特地空出了当天的日程,还忐忑地准备了离别的礼物,想当场送给Ten做惊喜——这种准备惊喜的计划让不喜欢惊喜的金道英觉得还有点新鲜。


到了之前Ten通知他的那天,金道英把礼物装在漂亮的盒子里,早早地奔赴机场等着。

装模作样地发信息给Ten,询问了一下对方目前在哪儿,还特地再次表达遗憾并且祝对方一路平安。


连演戏都这么有天赋,不愧是金道英。

略得意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金道英算了下时间,坐到机场外面大厅的椅子上,等待友人的到来。

正在脑补Ten看到礼物的表情,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也毫不意外地在Ten旁边看到了李泰容。

金道英皱了皱眉,想说就当做没看到另外那个讨厌的人,站起来正打算迎上前去——他看到两人交握的手。


Ten自己背了个包,伸手想接过李泰容帮他拖着的大箱子,对方正在摇头笑着拒绝。

这很正常,金道英心想,如果是他,也会帮即将远行的友人拖一个沉重的行李箱。

但是不正常的是,为什么这两个人一直牵着手。


因为行李箱的归属问题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在争执,很快要到金道英在的区域,电光火石之间,金道英下意识地躲到了柱子后,目光一直紧紧追逐着对方,心里有一个念头蠢蠢欲动想要跳出来,但是他又不敢给这个念头任何成长起来的养分。


直到他看到李泰容迅速啄了一下Ten的脸颊。

然后在Ten震惊的目光中松开对方的手,拖着行李箱跑远了。


金道英的脑海一片惊涛骇浪,十二级的台风碾压而过,把他的精神世界搅合成支离破碎的断壁残垣。

稍微有点理智回炉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抖。


巨大的震惊裹挟着切实的失去感在拉扯他的灵魂,金道英的思绪一团乱麻,他发着抖掏出自己的手机,光解锁都用了好几分钟。


Ten追着李泰容到托运区,看着对方“你奈我何”的得意表情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李泰容耸耸肩,又拉过Ten的手,“我马上要异地恋了,我很痛苦,希望我的男朋友可以适当抚慰一下我患得患失的情绪。”

Ten啼笑皆非地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是金道英。

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Ten接起了电话:“道英?刚才不是已经发过信……”

“你跟李泰容是在交往吗?”


Ten带着笑意的话被金道英干脆的斩断,他睁大了眼睛,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沉默了一会儿,金道英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李泰容,是在,交往吗?”


听不到对方声音的李泰容看到Ten难看的脸色,温柔地握住了男友的手,轻轻地问:“怎么了吗?”

Ten感受到来自李泰容的温度,抬头对他笑了笑。

在听到金道英问题时慌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回握住李泰容的手,小声而坚定:“是。”


“……啊。”


良久之后金道英发出了一声语焉不详的回应,Ten仿佛是听到友人笑了一声,然后听筒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但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轻松。

看着李泰容依然担忧的神色,Ten露出一个释然的笑脸:“是道英,跟我说再见的。”


李泰容欲言又止。

Ten好奇地问:“你想说什么?”

“……这样评价你的朋友其实挺讨厌的,但是我觉得,你以后可以不用跟他交往太密切……”李泰容观察着男友的表情,看到对方仿佛微微皱起眉,急忙解释,“我不是要干涉你交友的意思,只是,就,之前你每次请假的时候,是不是都是找他啊……”

Ten点点头:“对啊。”

“那时候每次你跟我说话的表情,都不开心。”

Ten的眉眼柔和下来,歪着头看着自己絮絮叨叨的男朋友。

“所以我觉得可能……他……就,或许,大概不太适合做你的朋友……”


Ten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电话,想了很久:“嗯……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机会可以讲给你听。”

李泰容抬手揉了揉Ten的头发——他现在做起这个动作驾轻就熟——带着浓重的不舍:“我希望你会当面跟我讲。”

“当然。”


金道英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如果不是忘记给出租车司机钱被对方叫住,他可能还沉浸在自己虚无的世界里。


掏钱包的时候带出了口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金道英一边把钱给出租车司机一边道歉,然后大气地表示不用找了,在出租车开走的尾气里蹲着捡东西。

手机,捡起来。

手帕,捡起来。

礼物盒子。


手轻轻触到那个很漂亮的、淡粉色的小礼盒。金道英闭上眼抓住了它。

盒子里是个小小的耳钉,像朵睡莲。

也像多年前,他为Ten在月牙畔放走的那一盏河灯。

是什么时候放的来着。他怎么都有点记不清了。


原来他们还有过那样过从甚密的时光吗。

金道英睁开眼睛,缓缓站了起来。


在他关上家门的那一刻,一架飞往曼谷的飞机缓缓进入跑道。

走出机场没多久的李泰容收到了SNS特别关注用户的状态提醒。

匆忙掏出手机的主播先生收到了来自男友的邀请。


“ChittaChittaTen:月球旅行,我们AA。

P.S.假如有可能进决赛的话,你能来吗。

P.P.S. 不要回复!!!!!!!”


李泰容笑出了声。


尾声.

“接下来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三甲——”

情绪激动的主持人用泰语说着这样的话,台下的观众屏住了呼吸,唯一状况外的两个韩国人不约而同地向Ten的家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Ten的妹妹急忙用英文解释了一下。


李泰容和金道英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甚至想抛弃恩怨拉住彼此的手。

只不过也仅仅对视了一眼继续相看两厌罢了。


主持人还在说着什么,伴随着巨大的欢呼声一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大屏幕上,激动地接过铜杯发表得奖感言。


金道英挺了挺背往后靠了靠。


发表完了得奖感言,笑得得体的主持人又在说什么,Ten的妹妹贴心地解释了一句说该亚军了,李泰容紧张得直抖腿。

他觉得今天Ten的表现棒极了,在他眼里碾压本场其他选手,但是他担心泰国的审美是不是跟他一致。

实在不行是亚军也能接受呢。

李泰容啃起了指甲。

旁边的金道英仿佛看到了,哼了一声,评价了两个字:“荒唐。”

李泰容瞄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也跑来泰国的老乡,回了个轻蔑的冷笑。


然而亚军也并不是Ten。


快过呼吸的一个女孩子在台上发表演说仿佛发表了一年的时间,李泰容开始疯狂抖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影响,坐在旁边的妹妹也开始跟着一起抖腿。


真是一家人。李泰容欣慰地想着。


终于到了这天最高光的时刻。

主持人长篇大论地不知道在说什么,Ten的妹妹紧张到无意识地同步翻译,李泰容被迫了解了许多泰国知名品牌。


请了一位老板上来又不知所云地说了些什么,在全场人寥寥的反馈中,这位颁奖人可能终于意识到大家都只想知道冠军是谁,笑眯眯地拆开了手里的信封。


麦克风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清楚地汇成一个李泰容无比熟悉的名字。

“Ten Chittaphon Leechaiyapornkul!”


他刚想欢呼,身边Ten的妹妹已经蹦起来发出尖叫,情不自禁地抓着李泰容的肩膀疯狂摇晃,晃得他甚至有点头晕。

缓过神来看到金道英站着从容地鼓掌,脸上挂着掩藏不住的骄傲和欣赏。


男友的前暗恋对象太优秀真的令人焦虑。

已经听闻了整个故事的李泰容正忍不住地想着,就看到Ten小跑着上台,急忙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跟着其他人一起欢呼。


接过金杯的Ten笑得有点羞涩,跟颁奖人和主持人都握手致意后抿着嘴想了一会儿。

“很意外,但也很开心。意外的是自己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开心的是自己敢迈出第一步。所以……”

Ten顿了顿,再开口时用了韩语:“谢谢,遇见你,我很开心。”

李泰容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你是我的勇气和幸福。”


“……你是在哭吗?”被迫听懂这一切已经觉得非常不适的金道英不经意看到旁边的人,被对方此刻的表情吓了一跳。

“毕竟不是跟您说的,您体会不到也很正常。”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的李泰容回答道。

金道英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舞台上接受采访的Ten,边鼓掌边自言自语似的:“我不过是活该罢了。”

李泰容故作惊讶地挑眉:“怎么会?您又不是同性恋啊。”


金道英看向他,眉宇间染着极圈里千万年不化的冰寒。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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